漫步心靈深處的精靈

推薦書：葉覓覓《越車越遠》（田園城市出版）

《越車越遠》書影。 （圖／田園城市提供）

此書吸引我，有更多其他因由：喜歡旅行、探險、多方嘗試影像實驗與小說創作的小女生，到了不再是小女生的年紀（三十歲），這第二本詩集會是如何野生於詩壇之外的存在？與商禽結為忘年之交的她，應該也愛讀夏宇和鴻鴻的她，會端出一套自己的美學嗎？

她在自序裡回答了很多：「離不開夢與詩，我的三十歲依然像十三歲，一直藏匿在最純粹的創作狀態裡。」

她的詩本身回答了更多，除超現實傾向與一些散文詩樣貌的文本，從中我不太找得到商禽的影子，但確實瞥見一點年輕時的夏宇，〈2個夜晚9個祕密——寫給29歲〉：「她逃走的速度變慢 還持續寫著一些壞詩」讓人很快聯想到夏宇〈歹徒甲〉：「但他實在是一個好人／只不過寫了一些壞詩……」葉覓覓的其他篇章，類似倏地切入的故事化場景遍地開花。〈你的喜歡有關無關我的喜歡〉則或有向鴻鴻〈與我無關的東西〉致意之味。詩人或詩作間的血緣關係，無損於葉覓覓成為獨一無二的自己，血統不該成為原罪，吸收前人養分加以演化，也是創造。

放眼整本詩集，葉覓覓毫不掩飾她對連環重複句型的喜好，〈什麼鬼加強版〉可謂鮮明典型（附帶一提，「鬼」的意象不時出沒也是此書一大特色）。

較之同輩詩人，葉覓覓更享受於一種表皮的遊戲性，狂姿押韻所造成的語音快感、電腦輸入軟體中非漢字符號的拼貼、無厘頭的異物嫁接、繞口令般的辯證、用括號製造後設、解構成語……當中不能說毫無策略，但這本集子簡直是「快樂的書寫」，十足自我享受，且看一群生龍活虎的標題：〈蟻鼠移樹姨叔遺書醫術已輸藝術〉、〈⊙油炸、圓圈與舌尖ΩΩ〉、〈她冒汗的左手是冒號的〉……每一標題定要旋身扮個鬼臉，由此，我確定她的靈魂仍停留在十三歲。

一定不能忽略的，是她在詩中展現的「夢境敘事」能力，這不敗的強項令她在台灣新世代詩人群中穩坐一席。〈魚貓三十六〉、〈越車越遠〉、〈我錄她〉等充滿寓意的魔幻篇章，因寓意不甚明朗更加自成一格；〈三個夢〉含蓄但堅定的發出女性意識之聲，積極的讀者聽故事之餘還多了試行「夢的解析」的趣味。

這是後現代語境的純熟書寫，褪除了理論化外衣，她的即興操演相當自然。她自己說得斬釘截鐵：「我們不需要停車場，更不需要意義。」只是意義的完全消解著實不易也不見得必要，很高興看見她遊走在那要停不停、有意無意的潮間帶。這使得她每一個看似任意的詞都顯得那麼必要。

【2010/10/08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