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新詩創作,從來就是一種奇蹟。它像是沙漠中的仙人掌,在烈陽曝曬下,仍然生長得美麗、挺拔。一九四九年,國共內戰,烽火狼煙中,倉促渡海來台的軍民,特別是本當在校園中求學的孩子,臨時被捉兵,成了少年兵丁,到了台灣,和海峽彼岸的親人完全失去聯繫,唯一的精神慰藉是靠著背包裡的幾冊詩葉──自五四運動起,早年胡適之提倡白話詩,劉大白、何其芳、辛笛、馮至、廢名……等等名字,都是詩人的火種,經早年台灣元老詩人覃子豪、紀弦、鍾鼎文,林亨泰透過《現代詩》、《藍星》、《創世紀》和《笠詩刊》四大詩社的不斷推波助瀾,寫詩者風起雲湧,藉詩的謳歌,抒發心中苦悶,特別是在五○年代物資匱乏的克難年代,一支筆一張紙,道出多少心中夢想,也是感情發洩的一種方式和心靈唯一的寄託。
據詩人張默編《台灣現代詩編目》,自一九四九至一九九五年共出版個人詩集一五六六種,而一九九六至二○○九年這十三年,若保守估計每年平均以七十五種計算,又多了一千種,所以兩岸分治六十年來的台灣,全部新詩出版已達二千五百種,詩人總數超過一千位。
在二千五百種個人詩集之外,還有各色各樣的詩選集,如各種版本的「年代詩選」、「年度詩選」,各類「文學大系」中的「新詩選集」,以及《現代詩三百首》、《天下詩選》、《現代百家詩選》、《當代情詩選》等等,更有數不清的「小詩選」和名目繁多的詩選集,再加上詩人的全集,保守的說,六十年來的台灣詩壇,至少出現過三○○○種以上個人詩集和選集。這些讀本,有的曇花一現,早已絕版;有的卻像千年長河,一直在大地上流啊流,譬如本書中所收的幾位詩人的作品:周夢蝶《孤獨國》、余光中《蓮的聯想》、洛夫《石室之死亡》、商禽《夢或者黎明》、瘂弦《深淵》、鄭愁予《鄭愁予詩選》、楊牧《北斗行》、席慕蓉《時光九篇》、夏宇《備忘錄》……都是台灣幾十年來傳誦不停的詩集,受於篇幅限制,台灣更多詩人的佳作,未能收入,好在這只是開始,好詩本身就是花朵,它的芳香,會傳至世界每一個角落。雖說詩一向被公認為票房毒藥,但寫詩的隊伍仍然綿密不絕,連一般讀詩人都渴望出版一本屬於自己的詩集,詩的魅力和魔力到底在哪裡呢?
詩是藝術的精靈,詩是一切藝術的精華,好的詩篇,更能滌洗我們的靈魂,昇華人生的境界、豐富生命的意義。詩人是值得尊敬的,自掏腰包出版詩集、組詩社、出詩刊……人生在世,庸碌一場,生命中添加了詩──人生的意義和價值立刻翻揚,任何硬梆梆的場面,如果有了詩,氛圍立即扭轉,鐵血裡的柔情才會流洩出來,英雄流淚,也是一種詩啊!
詩是大地上的彩虹,詩是日月之光。多元文化的台灣因為詩的蓬勃,成為世界舞台上有趣且活力四射之島。
(本文係作者為台北書展基金會發行的法蘭克福書展特刊《台灣現代詩選集》所寫的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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