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心靈深處的精靈

昨晚回到山區故鄉，一個隧道口的夢境
彼岸一道小小的亮口，由遠而近──
今晨還微亮著，書桌前濛濛的燈光
如早起的長頸鹿，或失憶而誤時啼叫的公雞
我從租屋三樓窗口探頭，往下俯瞰

夢境中隧道口下面的溪流，那聲音
還在喧囂；窗口下這都市彎曲的巷弄
我出門走出巷弄，鑽進地鐵捷運……
從夢境似的安靜，冷冽幽微的地下鑽出來時
彷彿從童年的井底探出頭來──

我已是中年，2008年的一個早晨
台大醫院門口賣早報的，遞給我一串
奧運川震毒奶520（我愛你）很九之類……之後
第七天了，第七次了
石油繼續漲價，糧食跟著漲

坐船經過巴拿馬運河的友人傳來簡訊
問我身體好嗎？我在醫院門口我說
他說亞馬遜河加速砍伐種基改玉米造汽油
古巴的卡斯楚和美國布希辯論糧食分配
波灣戰爭金融風暴與美元霸權

我知道了我說……收取手機走向轉角
迎面一個女尼，清秀潔淨，托缽站著
對面的年輕和尚垂眉不語（他們像是情侶）
出家的友人說的都是真的，經濟蕭條
也催逼著比丘比丘尼們，紛紛下山化緣

另一個轉角，一個農民兄弟叫賣著水果
警察來之前他必須走，他稍稍移動小貨車
而比丘比丘尼不動如山，如樹如影
似乎沒有忘記忍辱與慚恥的修行
我走向另一個轉角，這世界的風景繼續流動

【2010/09/13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