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心靈深處的精靈

推薦書：楊佳嫻詩集《少女維特》（聯合文學出版）

《少女維特》書影。 （圖／聯合文學提供）

奚密在《少女維特》的序中直言：「太多的新世代詩人，尤其女詩人，致力於模仿夏宇的語氣、意識流語言、都會感性等。」說「致力於」言重了些，但這或許解釋了，何以一些最新世代詩人開始高舉「反夏宇風」，把曾經風靡文青的詩壇教主列為要打倒的神像。

楊佳嫻至今三本詩集所累積的成果，恰能避開上述那一灘「同質性渾水」，她那「古今調和」的詩風，在十餘年前她還上網大量發表詩作的年代已見端倪，《少女維特》收進楊佳嫻大三時在網路上發表的第一首詩〈夢〉：「我的夢還不會躲避／任月光如針扎進薄脆的腦幹／彷彿某種魔邪啊／遂於夜裡在紙上瘋癲地舞踊／留下那些難辨的蝸篆」詩中「蝸篆」這類非口語化、「文人氣」十足的意象，表露其鑄古為新的企圖。集子中其他比較早期的詩作，可滿足渣迷的考古樂趣（渣妹為楊佳嫻的暱稱之一）。

今年六月，匯聚華文世界重要詩評家的北京「兩岸四地第三屆當代詩學論壇」（6.26-27）裡，台灣詩評家丁旭輝以一篇〈楊佳嫻詩作的古典新象〉（約一萬八千字）進行單一詩人專論（其他獲得「專論」的台灣詩人僅余光中、席慕蓉、蘇紹連等少數幾位），丁旭輝以「當代情境的古典氛圍」和「古典情境的當代演出」，勾勒出兩條理解「渣詩」的重要路徑。

楊佳嫻的詩大體是抒情的，若留意她詩作的發表年分，愈到近期，筆法益加溫潤自在。她氣定神閒的揉捻雅致意象，微微感傷（因此維特），不避難拗詞彙，善於調動大尺度的時空，托出現代文人感性的內心世界。你會在寫給有河book書店的〈苦冬淡水〉裡，讀到這般高段的白描式想像：

只有招潮蟹們蹙蹙在泥上畫出
字跡，和女神
寂然地交談著

當然你偶也會瞥見〈一般生活〉這樣稍稍偏離古今調和主脈的篇章，讀家不妨把它視為集子裡的變奏。

新古典詩風系譜，中生代以降的陳義芝、唐捐之後，到了新生代的楊佳嫻，已是後繼有人。一位深入流行文化、從網路出發的詩人，能建構起自己的新古典語系，那是刻意修練，堅定意志，十年有成。

【2010/11/26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