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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讀，詩／海地
【聯合報╱陳育虹】

 

慢鏡頭慢慢帶過
這是不是末日——
一座城
一片廢墟
一個萬人塚

天仍藍著加勒比海的藍
教堂（坍塌了）安靜聖方濟的靜
仍有矗立的十字架
仍有耶穌釘在十字架上

仍有嬰兒的哭聲斷續
民宅旅館醫院學校總統府監獄
碎裂成千萬塊磚頭與泥板
慢鏡頭慢慢帶過鐵欄杆（坍塌了）
一雙朝天的腳一隻下垂的手
最後的呼救

有孩子提著水壺遊魂般走在
不再是街道的街道
穿越骨折的門窗梁柱壓克力店招
慢鏡頭慢慢帶著孩子跨過
石灰覆蓋的屍體

睜著雙眼空洞的屍體
染紅的床單帆布塑膠袋包裹的屍體
袒胸露腹的屍體
蜷曲如某種四足動物沉睡的屍體
保持待產姿勢的母親的屍體

用推土機推用貨運車運
慢鏡頭慢慢帶過墳地拒絕的屍體
公園廣場停車場十字路排著隊伍的
屍體
與屍體間有人哀歌禱告
有人尋找吃食

碎裂的人
殘廢的國家（坍塌了）
已死或倖存同樣沒有去處
雲飄入鏡頭旋身又飄走
天如常藍著
地殼安靜像是末日

慢鏡頭慢慢帶過
嬰兒的哭聲慢慢弱了。定格

●記二○一○年一月十二日海地太子港規模七地震。


【2010/01/23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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